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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试制策一道熙宁三年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四九、《宋史》卷三四六《吕陶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八、同治《重修成都县志》卷六
皇帝若曰:在昔明王之治天下,仁风翔洽,德泽汪濊。
四序调于上,万物和于下。
兵革不试,刑辟弗用。
内则俊贤居位,以熙于王职;
外则夷狄向风,以修于岁贡
建皇极以承天心,歛时福以锡民庶。
然后日星雨露、鸟兽草木,效祥荐祉,书之不绝,朕甚慕之。
其何术以臻此欤?
朕承祖宗之业,托士民之上,明有所未烛,化有所未孚,而任大守重,艰于负荷。
故详延魁垒之士,思闻谠直之言,以辅不逮,庶几乎治。
盖人君即位,必求端于天,而正诸己,惟王事得其常则,庶證协其应。
朕享国以来,靡敢自肆,而和气犹郁,大异数见。
乃元年日食三朝,洎仲秋地震数路,而冀方之广,为灾最甚。
岂朕弗德之致欤?
夙寤晨兴,思其所以。
是故图讲政务,则日至中昃,而犹多茍简之习;
烝进人才,则官无虚假,而颇乏绩用之美。
种羌非不怀徕也,而边候或时绎骚,以至临遣辅臣,憺明神武
烝民非不爱养也,而生气或未完富,以至外驰使者,宣布惠教。
国用虽节而尚烦于调度,兵籍虽众而未精于简稽。
宽关梁之禁而商靡通,捐器玩之巧而工弗戒。
夫风俗厚薄,根于取士之无本,道教之不明。
而博询台阁之论,所执者不一,岂无救弊之道焉?
刑罚烦重,出于设法之多门,沿袭之不革。
而将加恩仁之政,使死者少缓,必有可行之术焉。
予欲兴乎七教,兼乎三至,以厎圣人之道,则宜条其先后之次;
予欲明乎六亲,尽乎五法,以极天下之治,则宜叙其本末之要。
乃至仲舒之言,班固谓切于当世,其可施于今者何策?
崔寔之论,范晔谓切于政体,其有益于时者何事?
毋以谓古人陈迹既久而不可举,毋以谓本朝成法已定而不可改,惟其改之而适中,举之而得宜,不迫不迁,归于至当。
《书》曰:「言之非艰,行之惟艰」。
子大夫其悉心以陈,朕亦不惮于有为焉。
臣对曰:臣闻大智者圣人之德,而虞舜察迩言,盖万事之统,顾省不遗而虑之深也。
中行者君子之能,而仲尼与狂狷,盖匹夫之志固守难夺而不可弃也。
此二者施诸君臣之际,而要其归,则上有求善无厌之美,而下不失为尽节不欺之士。
各崇所尚,义何亏焉?
今陛下席太平之基,运独化之术,元臣良辅讲磨原本于内,庶官群吏奔走职业于外,经制立而可以庇万嗣,号令出而可以肃四方,治定功成,信有日矣。
然犹诏举贤良方正之士,亲策于庭,退托不明,延访得失者,岂非虚己好问,求尽天下之情欤?
臣愚不肖,不足以备当今之下执事
虽竭尽倾写,安能补陛下万分之一乎?
然不敢以荒略无取为解,而逆探朝廷之意,愿献于前者,盖以为贤良之义,贵犯而不贵隐,恶斯义之废自臣始也。
且人各有异能,而所以取之者必主于一。
将帅主于勇,求守令主于廉,求法吏主于文,而求贤良主于直,舍是则虽有异能,而亦不取矣。
将帅不言其勇而言其仁,守令不言其廉而言其通,法吏不言其文而言其朴,则陛下取之欤?
臣虽不肖,而所以进者贤良也,敢不一于所主,而求伸其志哉?
恭惟圣策有曰:「昔明王之治,仁风翔治,德泽汪濊,四时调,万物和,兵革不试,刑辟不用,隽贤居位,戎夷向风,建皇极以承天,歛时福以锡民,日星雨露、鸟兽草木,效祥蔿祉」。
陛下甚慕之,而访臣以致之之术者,此陛下深思治体,而究其所由,欲均大利于四海也。
臣愚何足以知之?
然臣闻人事有本末,物理有始终,王道之施设,固有先后。
端本所以治末,慎始所以图终,施之宜先,则不可后于一日,乃治体之所起也。
昔《春秋》以五始明王法,谓一为元者,视大始而欲正本,深探其本,而所贵者始也。
然则人君之即位者,天下之大本,而王道之始乎!
兆民亿姓延颈企踵,而觊其抚养也,则必有以慰其望;
公卿辅佐致忠竭节而副其任使也,则必有以结其心,羌戎夷狄悚意慑虑而仰其怀徕也,则必有以悦其情。
古之贤王深知端本慎始之义,而施设之具,无先于此。
蕴之而为盛德,发之而为大政,如日月之照临,雨露之润泽,使人人闻之,率皆耸动鼓舞。
以为吾君之有某善,则吾之幸也,吾君之业某事,则吾将享其利焉。
是故散而为仁风,霈而为德泽,幽可以调四序,明可以和万物,兵不试而威立,刑弗用而政成,俊杰在位而百职举,羌夷款塞而九贡集。
大中之道建而上顺乎天,五韪之福应而下休于民,日星雨露、鸟兽草木,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
《书》称高宗之德曰:「作其即位」,「嘉靖商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
《诗》称成王之嗣政,则以小毖慎微,恭之进戒为先务,岂非端本慎始之意乎?
及其明验大效之见于后,则德业昭著,教化深厚,措世父安,传祚永久,得不盛哉!
今陛下承五圣之统,讲求治具,而以任大守重为之忧,故臣敢以端本慎始为献。
愿陛下不惑理财之说,以慰生民;
不间老成之谋,以结公卿;
不兴疆埸之事,以怀夷狄。
惟陛下深思而切究之,则尧舜之治可以积久而致,何在昔明王之足慕哉!
圣策曰:「人君即位必求端于天而正诸己,惟五事得其常,则庶證协其应。
享国以来,靡敢自肆,而和气尤郁,大异数见,乃元年日食三朝,洎仲秋地震数路,而冀方之广,为灾最甚」者,此陛下畏天命而求所以顺之也。
臣闻天人之际,精祲有以相感,《洪范》之陈五事,《春秋》之书灾异,皆其微也。
然世之说者有两端焉,一曰彼穹然居上者,何预于人事乎?
日月星辰之凌错,阴阳旱水之愆亢,皆大数使之然,未必发于政事,是天之与人离为二而言,非严恭寅畏之道也。
一曰灾变之来,率以类应,某政之失则召某祥,某事之非则感某异。
盖自两汉请儒,若刘向、董仲舒、郎顗、襄楷之徒,皆指时事一二以明之,牵联迁合,务必其验,是不能推明天人之大端以启导世主,而徒溺于禨祥也。
臣以谓之不然。
夫天之降命于君而付以大器者,必有扶持全安之心,警惧告戒之意矣。
示以灾沴,谕以变怪者,欲其饬躬而务德,慎事而图宁也,非无预于人事也,非指其一二之失而致也。
天人之际如是而已。
陛下即位以来,劢精庶政,虫鱼草木率被煦养,而改元之岁,日食三朝者,天心之爱陛下,而告以始终之义也。
改元者,陛下踰年颁政之始,更新万事之时。
日者至明之物,不可辄晦。
天意若曰:陛下宜慎之于始,辉光盛德,而不可少亏也。
仲秋之后,九州之地,太半震动,大至裂陷,小亦覆压,京师亦震,冀方最甚者,天心之祐陛下,而示以安危之端也。
地者至静之物,常处其安者也,一失其常,动而不已。
天意若曰:静而失常则安,动而失道则危,愿陛下居安而虑危也。
祖宗由河朔而起,则冀方如本封;
陛下以四海为家,则京师如堂室,震动之变,形于斯者,非独外忧可虞,抑亦内患可虑也。
夷狄之忧生于绥御之失术,军旅之忧生于威爱之偏任,环卫之患生于防禁之疏略,近习之患生于任使之过重。
此四者,世尝有之非臣之私忧过计也。
至于虹贯日,地生毛,太白经天,荧惑失度,此又警戒之深也。
教化有未备乎?
德泽有未至乎?
赋税过重乎?
刑罚失滥乎?
干戈可虞乎?
盗贼不戢乎?
大檕必有以感之,故天意谆谆而不已也。
《易》曰:「其亡其亡,繄于包桑」。
言恭通之世,深念其危,则悔吝不生矣。
《诗》曰:「肇允彼桃虫,拚飞惟鸟」。
言涖政之初,慎其小,则祸败不至矣。
愿陛下思天人之交,穷《诗》《易》之戒,则大异弭去,而和气感召。
如影焉。
圣策曰:「图讲政务,则日至中昃,而尤多茍简之习;
烝进人材,则官无虚假,而颇乏绩用之美」者。
臣闻古之圣人未赏不勤,文王之治,日至中昃而不遑暇食,然至于庶言、庶狱、庶慎,则罔收兼之,惟有司牧夫之是任,盖劳于求才,逸于任贤故也。
且帝王之道与天地参,天地之化,分任四时以生成万物,而不专于一草一木之长育,盖元气统于上,而万物无不遂者矣。
帝王之道,慎择群贤,以翊辅万政,而不偏于一物一事之修饰,盖至权归于中,而万政无不举矣。
恭惟陛下体乾之刚以运动,法离之明以照达。
既得群贤以任之,又举纲要以济之,则文王治之德偕美于古,而虞舜无为之功,复见于今也,苟简之习何虑不革哉?
若夫烝进人才,而乏绩用,则臣略究其端矣。
夫唐虞之盛,九年而黜陟;
姬周之隆,三岁而大计,盖磨以岁月而观其能否,然后进退之,深慎名器而不妄与也。
今之自选部而升京秩者,为考六七,为举三五六人而后得;
自京秩而至郎官者,凡四岁一迁焉,其于名器不轻而重也信矣。
陛下至诚待物,急于得人,拔擢俊民于微贱之中,而置在高位者数矣。
此皆贤能不次而用,非若向之碌碌者限以岁月也。
然贤能不次而用。
王政之一端,其人之能否,可不察哉?
孟子曰:「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
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
盖小人之性役于利禄,而好于趋时希世之事,揣知人主之意,而务求其合。
茍可以取宠于上,则不暇量己之材能与否也。
陛下念贤而用,不次进之,则其心何负于天下之士哉?
然天下之士则有负陛下者,此众心之所惑也。
盖尝以边几进者,而将帅辨其搆怨于外羌也;
又赏有可任御史者,而言者谓其薄于孝也。
始而听其言,中而试其事,终而验其能否,则天下之士不敢负陛下,而绩用不乏矣。
圣策曰:「种羌非不怀徕也,而边候或时绎骚,以至临遣辅臣,憺明威武」者。
臣闻中国之于四夷,若天地之于万物,偏覆包函,而使之自遂耳,安用较其力之勇怯,责其心之去留哉?
厥或悔慢不庭,则征伐亦不得已而用也。
朝廷之于西羌可谓厚矣,加之王爵而袭其土,赐之金缯而未赏阏。
然自近岁以来,逆心日甚,多遣介使以申难塞之请,起犯边吏以求克捷之效,此固宜俘擒以殄戮之矣。
是以陛下临遣辅臣,而将伸九伐之令也。
然臣愚以为中国之力有盈虚,羌虏之势有强弱,则必量而后动,度而后行焉。
至道中,天下之全盛也,兵之彊,民之富,将之豪杰,足以威制四夷而无惮矣。
然犹五路之入,卒无成功,此长驱深入得失之验也。
康定间,比于至道则三者皆不及矣。
是以边声一动而远近骚然,以四海之力事一方,而犹为汲汲馈运之劳,累岁不息,而朝廷深有厌兵之心,卒用间谋与之和解,而生民始知休息之渐,则兵不易动亦明矣。
以今之兵、今之将,拟于康定则未必过之,而民力又不及矣。
向者陛下即政之岁,乘谅祚残忍之极,旱饥相仍,部族怨贰,是以王师一举而辄复绥城之地,然人之战没者盖已万计,财之耗坏者凡几百万耶?
近者秦、庆二路,寇入辄胜,臣窃疑其势力非复向时旱饥之馀矣。
金汤之,非不守,而塞下之积,多者止再岁,少者不数月也。
审篱之户,倚以为援,而彊者逋逃而无几,弱者不足恃也。
宽文法则豪纵之将可以致死,而细过多从于吏议也;
饱金帛则觇候之士可以知微,而薄惠不足以使人也;
广屯田则可以丰军食,而有司旷废其事也;
恤土兵则可以助戍,而平居未尝少宽也。
此皆我之未备矣。
以我之未备,乘彼之未易量,则莫若讲求守禦之具,而徐为之谋也。
朝廷必有以制之,臣愚不能处也。
陛下谓威而必报邪,则威亦有未服,谓战而必胜邪,则战亦有未胜。
就使必报必胜,则生民供馈亦已劳矣。
若犹未也,则兵连祸结,何时而息乎?
关陕一扰,则寇盗必乘而起。
种羌之患未解,则西宜备蜀,北亦虑胡矣。
夫远夷之不讨,与元元之重困,孰为轻重?
起一方之事,而召三隅之忧,孰为得失?
愿陛下权量其宜而行之。
汉宣帝欲击匈奴,而魏相以为不可报怨远夷,是以享三世称藩之效
唐太宗欲征突厥,而长孙无忌愿且戢兵,是以终贞观太平之绩。
臣故曰愿陛下权量其宜而行之也。
圣策曰:「蒸民非不爱养也,而生业或未完富,以至外驰使者,宣布惠教」。
臣闻陛下爱民之心均于赤子矣,而生业或未完者,其大弊有三焉。
一曰,郡吏之不足,役及上农,而使之破产竭财,而毙于冻馁,此天下之深不平也。
今人细民之家,牛羊耒耜、糇粮裘褐,茍有数十金之直,则举而藉之于公,以备役之之费矣。
方其役之将至,而知其必及于死也,则其心如避重诛,其力如捍巨寇,焚减屋庐戕伐祏,以求其不及。
甚者乃服浮图,隶兵籍,以一身自陷于非类,而觊幸于斯世。
又其甚者,子嫁其母,而昆弟得以离居,父子谋为自经,而求省其丁口,此暴役之弊也。
二曰,天灾间作,穑事不登,则有除赋之令,以恤其流亡。
而有司以掊克为劳,而务足功利。
霜雹旱蝗,五种之入无分毫矣,而输入之数十犹五六。
此重赋之敝也。
三曰,负于公而情不欺者,赦宥为之蠲释,以宽其贫穷,而主者网罗疑似,索求罅缺,幸其少戾于法,而督之益严。
及其委弃沟壑而势不可得,则犹能鞭笞其子孙,缧械其邻里,而有望于下。
此积逋之弊也。
臣愿陛下慎择忠厚之吏以为守宰,而使之不妄举,立为宽通之制以便众庶,而使之不重困,则休养生息,皆陛下之实惠矣。
使者冠盖不交于道,而惠教安有不宣者乎?
舍是则虽朝遣一使,暮置一官,又何益于治乎?
陛下不先务此,徒刻薄更张之为,臣愚之所未谕也。
圣策曰「国用虽节而尚烦于调度,兵籍虽众而未精于简稽」者,臣亦粗闻其说矣。
天下之财常有,而国家有馀不足之无常者,盖取财与用财之道异也。
善取则财虽多而常不足,善用则财虽寡而常有馀。
今天下之所谓利,凡四总二十八品之馀,百物有禁,盖尽之矣,而出无馀者,未明节之之要也,未慎用之之道也。
其可已而备其不可已,用其不费而可以足费,则善矣。
国之大费六,宗支之禄也,万官之养也,冗兵之食也,二虏之赐也,郊祀之锡也,河防之备也,皆不可一日而
若乃赐与有横滥,服用有侈靡,掖庭燕私廪给之盛,百工技巧冗食之多,此皆可节之矣。
臣愿量时制宜,一切减损,以蕃货财,以备六费之大,此之谓其可已,备其不可已。
若夫兴利者功易见,省事者效难知。
易见则取信于人,难知则置疑于众。
惟其易见难知,而疑信之两出,此财之所以日匮也。
今天下之利有博于解池者乎?
岁入百馀万缗耳。
有百万之利献陛下者,傥从而榷之,则其人之功,岂不易见哉?
绥城之兵一用而费六百万,是四岁解池之利去矣,有以绥州之不足城告陛下者,傥从而榷之,则是能置四岁之解池矣。
然其言主于省事,而不主于兴利,则其功岂不难知哉?
究其归,则兴利之利,不如省事之为利,愿陛下反求其端而虑焉。
是之谓用其不费而可以足费。
知此二者而不竞于锥刀之末,则调度将不烦而民力宽矣。
臣又闻国家患兵之冗而讲求其术已久矣。
向者容其癃老,今则黥其壮子弟;
向者简阅之不密,今则毫毛不敢欺;
向者慢于训习,今则朝夕从事以金鼓。
此三术者,方今以为练兵之要矣,臣复何言哉?
然臣之言者,继于三术之后,而究其情状耳。
夫四方凶悍之徒,群聚而安闲,骄惰而不足用,盖有年矣。
今一旦遽责之以去留,立辨之以彊弱,则其心岂免于怨乎?
孰谓怨不损于王治,而不恤也?
《诗》曰:「悦以使民,民忘其死」。
岂有驱人于死,而先啖之以怨乎?
施诸用兵,尤非全胜之道也。
三路者,用兵之地也。
今未老者多黜而失其归,壮者则忧其将老而见黜。
臣愿有以动其徒类之心,乘其生变,不足禦寇而足以为寇,甚非朝廷之利也。
昔唐之中世,建销兵之策,岁限以逃死不复补,而克融、廷凑乘之,遂为大患;
洪经纶之一出,田悦之一言,而万众大呼。
此往事之可鉴者也。
嘉祐中,亦赏选天下之兵,而有司以谓朝廷欲省郊祀之费,处之过甚,远近詾詾,赖朝廷有以制之。
此近事之在人耳目者也。
臣愿陛下慎守三术,以为制兵之具,垂听臣之说以虑其未然,则军政立而天威畅矣。
圣策曰「宽关梁之禁而商靡通」者,臣谓关梁之禁,岁羡长而不知止,货法屡变而下不为信,此商之所以壅也。
审天下征商之法,课有不足者一切损之,货法之始,有小利而终召大弊者,慎勿辄变而用,则天下之商愿出于涂矣。
圣策曰「损器玩之巧而工弗戒」者,臣谓非独法禁之不密,亦教化未之至也。
夫民之于上,从其好,不从其令。
高髺大袖,其说旧矣。
今陛下虽行纯俭以风天下,而百工之肆,日夜谋奇巧,求利于时,是必有以导之也,且法之行自近始,教之至自上率,愿澄其源以洁其流,则天下之工无不戒者也。
圣策曰「风俗浮薄,根于取士之无本,教导之不明,台阁之论所执不一,岂无救弊之道」者,臣谓非土著而不任乡议,取浮文而不根经术,较工拙而不考素行,今日取士之大弊矣。
比者朝廷讲求,群议而思有以救之,虽论有异同,而所以为敝者,不过此也。
夫待人以薄者不可责其厚,今养之取之之制大异于古,则安怪其廉耻衰息哉?
臣愿量时而立法,贵其可以适用,则莫若大均荐送之目,而使众寡适其平,无幸与不幸,则土著莫能迁矣。
限以一艺之习,而试之家法高说,上第义参于文而取之,则经术孰敢废矣?
复孝悌之科,诏监司郡守时加询察,秩满而荐之一二,则素行可得而知矣。
本庠序之教,而继以三者,则取士之道庶几无失。
又何必变常动众,而求为纷纷欤?
圣策曰「刑罚烦重,出于设法之多门,沿袭之不革,将加仁恩之政,使死者少缓,必有可行之术」者,臣谓治而有刑,非养威务刻而求胜斯民,盖欲使之畏罪而迁善也。
后世忘其本原,而峻文密法以笼四海,民之手足殆将无所措,此世主所以裁量揆叙,而损益其间也。
陛下患刑之密而重报者,众将少缓焉,此尧舜好生之德也。
然臣愚犹有献焉。
夫所谓缓之之术者,得非以他罪抵死,则斩其左趾欤?
得非欲复古之肉刑欤?
夫他罪抵死而斩其左趾则仁矣,孰若出于权断而贷其一死之快?
彼幸而不死,又为完人,则岂不天地陛下之赐哉?
安俟施诸刀锯以为罪次?
景兴之论愈于钟繇也。
天三代既衰,而养民教民之具不可复见,民之触罪者盖亦有不幸矣。
此肉刑难施于后世也,养之薄而责之厚也,教之疏而禁之密也。
昔汉之去周未远,一罢肉刑而笞有至死者,民犹不以为怒,是知肉刑之重而笞刑之轻也。
今笞不至死,去汉又千馀年,一日复之,民岂以为宜乎?
卫展之论不及孔融也,愿陛下详其折衷而已。
圣策曰「欲兴七教,兼乎三至,以底圣人之道」者,臣谓七教者生民之先务,陛下举为治本,而济以三至之用,力行于上,则圣人之道尽矣,何愧于曾参之言乎?
若乃欲民「明六亲,尽乎五法,以极天下之治」者,臣谓六亲者人伦之大原,陛下奉为政体,而奉以五法之具,周施于下,则天下之治毕矣,何违于管氏之说乎?
圣策曰「仲舒之言,班固谓切于当世,可施于今者何策」,臣谓仲舒之对,本于《春秋》,以陈王道,故班氏美之。
就求其说,而有曰任德而不任刑,损文而用忠,则亦可施于今也。
圣策曰:「崔寔之论,范晔谓明于政体,有益于时者何事」?
臣谓崔寔之论极于理要,不泥一隅,故范晔称之,就求其说,而有曰补绽决坏,枝柱倾邪,则亦有益于时也。
圣策曰:「无以古人之陈迹既久而不可举,无以本朝之成法已定而不可改」者,臣谓先王之政久必有弊,不革而救之,非所谓知变也。
然革之当否,安可不慎乎?
《易》曰:「穷则变,变则通」。
此救弊之说也。
《书》曰:「各守尔典,以承天休」。
言法之不可易也。
使革而当邪,则虽古人之迹,有可举而用矣。
使革不当邪,则本朝之成法,有不可改者矣。
谓古人之迹皆可举,则周之井地可行于汉,之九州可复于魏矣;
谓本朝之法皆可改,则成王不必宪文武之旧章,孝景不必遵文帝之业矣。
圣策曰「言之非艰」,臣以是不敢侈言而夸说。
凡天下之利病,所谓可行与否者,臣既略陈于前,皆其迹之粗者。
《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故臣于终也,愿陛下思所以神明之。
孔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既而曰去兵,又曰去食,而民之信之也,卒不可去。
是以古之圣人纵横反覆,无所往而不遂者,岂有他哉?
惟民信之而已。
是故汤为匹夫报仇而民不以为暴,文王以民力为台沼而民不以为为己。
及其不信,则行仁义,作礼乐,而民始疑矣。
今陛下行假贷之政,孟子所谓耕歛也,岂有举息之心哉?
平准之法,禹稷所谓贸迁也,岂有争利之心哉?
复租庸之制,《周礼》所谓大均也,岂有困鳏寡之心哉?
拔士于贫贱之中,汉高帝唐太宗之用人也,岂有尚功利之心哉?
增宫庙之员,优致仕之禄,此三代之养老也,岂有退耆茍之心哉?
损律定令,皋陶之明刑也,岂有废法行意之心哉?
并军蒐卒,五伯之制兵也,岂有轻士重禄之心哉?
其措意立法,则皆几于尧舜,可谓盛矣。
陛下之心如此,而天下之论乃如彼,陛下见其纷纷而以咎天下之议者,臣愚以为未安也。
盍亦反而思之,岂未有以深信之欤?
先之以至廉,则虽取之而不疑其贪,况与之乎?
首之以至仁,则虽杀之而不疑其暴,况生之乎?
二者皆陛下之先务,而未之深信,则常平之议,肉刑之法,宜乎元元无知而惧之也。
《诗》曰:「左之左之,君子宜之。
右之右之,君子有之」。
《记》曰「至诚如神」,夫君子之于物,左右而无不宜者,惟诚而已矣,臣敢以此献。
臣昧死惶恐上对。
谨对。
倚庐议 晋 · 卞㩁
 出处:全晋文
又问:「案景帝故事,施倚庐于九龙殿上东厢。
今御倚庐为当在太极殿不?
诸王庐复应何所」?
权琳议,案《尚书·顾命》,成王崩,康王居于翼室。
先儒云『翼室于路寝』。
今宜于太极殿上。
诸王宜各于其所居为庐,朝夕则就位哭临(《通典》七十九)」。
上疏言伐桓玄 晋 · 韩范
 出处:全晋文
夫帝王之道,必崇经略
有其时,无其人,则弘济之功或阙,有其人,无其时,则英武之志不伸。
至于能成王业者,惟人时合也。
自晋国内难,七载于兹。
桓玄篡逆,虐逾董卓,神怒人怨,其殃积矣。
可乖之机,莫过此也。
以陛下之神武,经而纬之,驱乐奋之卒,接厌乱之机,譬犹声发响应,形动影随,未足比其易也。
江淮南北,户口无几,公私戎马,不过数百,守备之事,盖亦微矣。
若以步骑一万,建雷霆之举,卷甲长驱,指临江会,必望族草偃,壶浆属路。
跨地数千,众逾十万,可以西并强秦,北抗大魏。
拓境开疆,保宁社稷,正在今日。
如使后机失会,豪杰复起,枭除桓玄,布惟新之化,遐迩既宁,物无异望,岂惟建业难屠,江北亦不可冀。
机过患生,忧必至矣。
天与不取,悔将及焉。
惟陛下览之(《晋书·载纪·慕容德传》,又《十六国春秋》六十三作韩讳。)
上言申季历治绩 南朝宋 · 刘义欣
 出处:全宋文卷十一
所统威远将军北谯梁二郡太守关中侯申季历,自奉职邦畿,于兹五年,信惠并宣,威化兼著,外清奸暴,内辑民黎,役赋均平,闾井齐肃。
绥穆初附,招携荒远,郊境之外,仰泽怀风,爵赏之授,绩能是显。
宜升阶秩,以崇奖劝(《宋书·王歆之传》,元嘉九年豫州刺史长沙王义欣上言。)
檄司兖二州 南朝宋 · 刘义欣
 出处:全宋文卷十一
夫王者之兵,以义德相济,非徒疆理土地,恢广经略,将以大庇苍生,保全黎庶。
是以蒙践霜雪,逾历险难,匡国宁民,肃清四表。
昔我高祖武皇帝,诞膺明命,爰造区夏,内夷篡逆,外宁寇乱,灵武纷纭,雷动风举,响轶龙堆,声浮云朔,陵天振地,拔山荡海。
于是华域肃清,讴歌允集,王网帝典,焕哉惟文,太和烟煴,流泽洋溢。
中叶谅訚,委政冢宰,黠虏乘衅,侵侮上国。
遂令司兖良民,复陷非所,周郑遗黎,重隔王化。
圣皇践祚,重光开朗,明哲柔远,以隆中兴,遐夷慕义,云腾波涌。
方将蹈德履信,被艺袭文,增修业统,作规于后,勤施洽于三方,惠和雍于北狄。
夫养鱼者除其猵獭,育禽者去其豺狼,故智士研其虑,勇夫厉其节,嘉谋动苍天,精气贯辰纬。
幕府忝任,禀承庙算,剪爪明衣,誓不顾命,提吴楚之劲卒,总八州之锐士,红旗绛天,素甲夺日,虎步中原,龙超河渚。
兴云散雨,慰大旱之思,吊民伐罪,积后己之情。
师以顺动,何征而不克?
况乎遵养耆昧,绥复境土而已哉!
昔淮泗初开,狡徒纵逸,王旅入关,群竖飙扇,襄邑之战,素旗授首,半城之役,伏尸蔽野,支解体分,羽翼摧挫。
加以构难西虏,结怨黄龙,控弦熸灭,首尾逼畏,蜂屯蚁聚,假息旦夕,岂复能超蹈长河,以当堂堂之陈哉。
顺从贵速,归德恶晚,赏褒先附,威加后服。
是以秦赵羁旅,披榛委诚,施绂乘轩,剖符州郡。
慕容、姚泓恃强作祸,提挈万里,卒婴鈇钺。
皆目前之诚验,往世之所知也。
圣上明发爱恤,以道怀二州。
士民若能审决安危,翻然革面,率其支党,归投军门者,当表言天台,随才叙用。
如其迷心不悛,窜首巢穴,长围既周,临冲四至,虽欲壶浆厥篚,其可得乎?
幸加三思,详择利害(《宋书·索虏传》,元嘉七年,后将军长沙王义欣出镇彭城总统群帅,檄司兖二州。)
袁粲褚渊刘秉 南朝宋 · 刘休范
 出处:全宋文卷十四
夫治政任贤,宜亲疏相辅,得其经纬,则结绳可及,失其规矩,则危亡可期。
汉承战国之馀,伤周室衰殄,立磐石之宗,而致七国之乱。
魏革汉典,创于前失,遂使诸王绝朝聘之礼,是以根疏叶枯,政移异族。
今宗室衰微,自昔未有,泰宁之世,足以为譬。
孤子忝枝皇族,预关兴毁,虽欲忘言,其可得乎?
高祖武皇帝升睿三光,涤纷四表。
太祖文皇帝钦明冠古,资乾承历,秉钺西服,鸣銮东京,搜贤选能,纳奇赏异。
孝武皇帝岐嶷天纵,先机雷发,陵波静乱,宏业中兴,储嗣不腆,遂贻祸难。
于时建安王以家难频遘,宜立长主,明皇帝恢朗渊懿,仁润含远,奉载南面,允合天人。
太尉以年长居卑,怨心形色,欣慰等规行不轨,事迹披猖。
骠骑以忤颜失旨,应对不顺,在蕃刻削,怨结人鬼。
先帝明于号令,岂枉法为亲,二王之衅,实自由己。
司徒巴陵王劳谦为国,中流事难,有不世之勋,奉时如天,事兄犹父,非唯令友,信为国器。
唐叔之忠,而受管蔡之罪,亲戚哀愤,行路嗟叹。
王地籍光洁,德厌民望,并无寸罪,受毙谗邪。
先帝穆于友于,留心亲戚,去昔事平之后,面受诏诲,礼则君臣,乐则兄弟,升级赐赏,动不移年,抚慰孜孜,恒如不足,岂容一旦阋墙,致此祸害,良有由也。
先帝寝疾弥年,体疲膳少,虽神照无亏,而虑有失德补阙拾遣,责在左右。
于时出入卧内,唯有运长、道隆,群细无状,因疾遘祸,见上不和,知无瘳拯,虑晏驾之日,长王作辅,夺其宠柄,不得自专。
是以内假旨,外托朝议,谀辞诡貌,万类千端,升进奸回,屠斥贤哲,外矫天则,内诬人鬼。
是以星纪违常,羲望失度。
魏颗择命,《春秋》美之;
秦穆殉良,《诗》有明刺。
臣子之节,得失必书,不及匡谏,犹以为罪。
交间苍蝇,驱扇祸戮,爵以货重,才由贫轻,先帝旧人,无罪黜落,荐致乡亲,遍布朝省。
谄谀亲狎者,飞荣玉除;
静立贞粹者,柴门生草。
事先关已,虽非必行;
若不咨询,虽是必抑。
海内远近,人谁不知。
解执事,不加斧钺,遂致先帝有杀弟之名,丑声遗于君父,格以古义,岂得为忠?
先帝崩殂,若无天地,理痛常情,便应赴泣。
但兄弟枉酷,已陷谗细,孤子已下,复触奸机。
是以望陵坟而摧裂,想銮旂而抽恸。
虽复才违寄宠,而地属负荷,顾命之辰,曾不见及。
分崩之际,诏出两竖,天诱其衷,得居乎外。
若受制群邪,则玉石同碎矣。
以宇宙之基,一旦受制卑琐,刘氏家国,使小人处分,终古以来,未有斯酷。
石显、曹节,方今为优,而望之、仲举,由以致弊。
至于遭逢丑慝,岂有古今者乎。
诸贤胄籍冠冕,世历忠贞,位非恩树,勋岂宠结,忧国勤王,社稷之镇,岂可含纵谗凶,坐观倾覆。
自惟宋室未殒,得以推移者,正内赖诸贤,防勒奸轨,外有孤子,跨据中流。
而人非金石,何能支久,使一亏落,则本根莫庇。
当今主上冲幼,宜明典章,征虏之镇,不见慰省,逆旅往来,尚有顾眄,骨肉何雠,逼使离隔。
禽兽之心,横生疑贰,经由此者,每加约截,同恶相求,有若市贾。
以孤子知其情状,恒恐以此乘之,钳勒州郡,过见防御。
近遣西南二使,统内宣传,不容恐惧,即遣启并有别书。
若以孤子有过,便应鸣鼓见伐;
如其不尔,宜令各有所归。
与杀不辜,宪有常辟,三公之使,无罪而斩、鄙虽不肖,天子之季父,卑小主者,敢不如是乎。
孤子承奉今上,如事先朝,夙夜恭谨,散心云日,晦望表驿,相从江衢,有何亏违,顿至于此。
既已甘心,其可再乎。
如往来所说,以孤子纳士为尤,此辈惧其身罪,岂为国计。
在昔四豪,列国公子,犹博引广纳,门容三千。
况孤子位居鼎司,捍卫畿甸,且今与昔异,咸所知也。
狡虏陵掠,江淮侵逼,主上年稚,宗室衰微,邪僭用命,亲贤结舌,疆埸婴涂炭之苦,征夫有勤役之劳,瓜时不代,齐有致祸,况长淮戍卒,历年思怨,不务拓远强边,而先事国君亲戚,以此求心,何事非乱。
又以膳治盆垒,复致嚣声,自晋、宋之灾,积贮百万,孤子到镇,曾不数千里,且修城池,整郭邑,为治常理,复何足致嫌邪?
若以中流清荡,则任农夫不应实力强兵,作镇姑孰,俱防寇害,岂得独嫌于此。
成王之明,而为流言致惑,若使金滕不开,则周公无以自保。
乐毅归赵,不忍谋燕,况孤子礼则君臣,恩犹父子者乎。
所以枕戈泣血,只以兄弟之雠尔。
观其不逞之间,岂可限量。
设使遂其虐志,诸君欲安坐得乎?
唇亡齿寒,理不难见。
桂蠹必除,人邪必剪。
枉突徙薪,何劳多力。
望便执录二竖,以谢冤魂,则先帝不失顺悌之名,宋世无枉笔之史。
此州地居形要,路枕九江,控弦跨马,越关而至。
重气轻死,排薮竞出,练甲照水,总戈成林,剿此纤隶,何患不克。
但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欲使薰莸内辨,晋阳外息尔,功有所归,不亦可乎?
便当投命有司,谢罪天阙,同奉温清,齐心庶事。
伊霍之任,非君而谁?
周邵之职,颇以自许,左提右挈,无愧故人。
昔平、勃刚断,产、禄蚤诛,张、温趑趄,文台扼腕。
事之枢机,得失俄顷,往车今辙,庶无惑焉。
近持此意,申之沈攸,其愤难不解诸王致此,既知祸原,锐然奋发,蓄兵厉卒,以俟同举。
张兴世发都日,受制凶党,扬飏直逝,遂不见遇,孤子近遣信申述奸祸,方大惆惋,追恨前迷,比者信使、每申勤款。
王奂,兵权在握,厥督屠枉,朝野嗟痛,犹父之怨,宁可与之比肩。
孤子此举,增其慷慨,义之所劝,其应犹响。
诸君或未得此意,故先告怀。
徙倚一隅,迟及委问。
孤子哀疾尪毁,穷尽无日,庶规史䲡,死不忘本。
临纸荒哽,言不诠第(《宋书·桂阳王休范传》。)
问历代文章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八、《洺水集》卷六
问:人文之盛,宣贲国章,譬诸五色祥云,与天为瑞,故考世历,论治体,每于一代之文得之。
若昔封禅之君,厥有文字,褒表盛观。
崆峒诵尧,衡山纪禹,皇乎唐乎,莫可载已。
六籍遗文,不登圣人之笔者,珉雕雕、玉章章,间出于史传间,令人动目。
独恨遗逸三事,悉出天汉,而閒编脱简,漫离其真。
于时诸儒固已闵惜,今之所传顾皆旧书邪?
有如石鼓之歌,千代杰作,夫子西行,果不到秦,彼岐阳之蒐,乃成王尔。
今所传七篇,自《䢩车》、《既攻》,讫于《天求》,又是固张生所持者耶?
汉初最为近古,李陵一书,气干颇高,类非近体,而或者以为齐梁之士所拟,果何见而云然耶?
当是时,歌与乐章已有七言,至五言特未也,而苏武之作,人以为伪。
今所传李诗,自「有鸟西南飞」而下凡七篇,苏诗自「童童孤生」而下凡二篇,与萧统所编绝不相似。
然则以何为是耶?
世有《梁父吟》一篇,五言也,为三士而作,彼诸葛孔明抱膝而吟者是邪?
人言柏梁体者七言也,有似乎联句,彼汉武皇与一时廷臣登台而更倡者是邪?
宋玉《讽》、《钓》二赋,靡而能谏,贾谊之赋早云、董仲舒之对郊祀、对雨雹,帅有深致,乃不见于二史,何邪?
班固扬雄之作备矣,至《自叙》,以为平生为文,不解五经之训,惟得于輶轩之使、奏籍之书于君平、翁孺尔,如《成都四堣铭》、《龙骨诗》三章,乃少年立声名者,而皆不录,何邪?
于《州箴》,如所谓「世虽安平,无敢逸豫」,与其《官箴》所谓「内不可以不省,外不可以不清」,其词藻典丽,意存规正,真足以警一时而诏万世者,方之古作,孰可比肩乎?
唐韩文公古之人也,其文古之文也,而或者犹病李汉,不知其不当录者为何篇邪?
柳子厚欲兴西汉文章,因吴武陵来,为出书数十篇,不知所出者为何书邪?
李卫公谋议援古,文章尔雅,而卒不大明于世。
陶渊明平生洒落,自出天机,《闲情》一赋,人以比《国风》,而萧统复律以扬雄讽一之义,何所取据耶?
夫文以气为主,以意为辅,以词为卫,彼所谓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特其凡尔。
近时文弊,具见廷申之奏,则科举之习殆将一洗。
诸君汪洋学海,搴翔翰林,暇日评古,借箸于前,数子必有取焉,毋薄有司,以为不足语古。
胡太后父庙制议 北魏 · 卢观
 出处:全后魏文卷三十七
案《王制》: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
诸侯五庙,二昭二穆,与太祖之庙而五;
大夫三,士一。
自上已下,降杀以两,庶人无庙,死为鬼焉。
故曰尊者统远,卑者统近。
是以诸侯及太祖,天子及其祖之所自出。
《祭法》曰:「诸侯立五庙,一坛一墠,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皆月祭之。
显考庙,祖考庙,享尝乃止。
去祖为坛,去坛为墠,去墠为鬼」。
至于禘祫,方合食太祖之宫。
《大传》曰:「别子为祖」。
《丧服传》曰:「公子不得祢先君,公孙不得祖诸侯」。
郑说不得祖祢者,不得立其庙而祭之也;
世世祖是人者,谓世世祖受封之君;
不得祖公子者,后世为君者,祖此受封之君,不得祀别子也;
公子若在高祖以下,则如其亲服,后世迁之,乃毁其庙耳。
愚以为迁者迁于太祖,毁者从太祖而毁之。
若不迁太祖,不须发祖是人之文;
明非始封,故复见乃毁之节。
何以知之?
案诸侯有祖考之庙,祭五世之礼。
五礼正祖为轻,一朝顿立。
而祖考之庙,要待六世之君,六世以前,虚而蔑主。
求之圣旨,未为通论。
《曾子问》曰:「庙无虚主」。
虚主唯四,祖考不与焉。
明太祖之庙,必不空置。
《礼纬》曰:「夏四庙,至子孙五;
殷五庙,至子孙六;
周六庙,至子孙七」。
见夏无始祖,待禹而五;
殷人郊契,得汤而六;
周有后稷,及文王武王而七。
言夏即大禹之身,言子谓启、诵之世,言孙是迭迁之时。
为受命,不毁亲;
汤为始君,不迁五主;
文、武为二祧,亦不去三昭三穆。
三昭三穆,谓通文、武,若无文、武,亲不过四。
观远祖汉侍中植所说云然,郑玄、马昭,亦皆同尔。
且天子逆加二祧,得并为七。
诸侯预立太祖,何为不得为五乎?
今始封君子之立祢庙,颇似成王之于二祧。
孙卿曰:「有天下者事七世,有一国者事五世」。
假使八世,天子乃得事七;
六世,诸侯方通祭五;
推情准理,不其谬乎!
虽王侯用礼,文节不同,三隅反之,自然昭灼。
文宣公方为太祖,世居子孙,今立五庙,窃谓为是。
《礼纬》又云:诸侯五庙,亲四,始祖一」。
明始封之君,或上或下,虽未居正室,无废四祀之亲。
《小记》曰:「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而立四庙」。
此实殷汤时制,不为难也。
聊复标榜,略引章条。
愚戆不足以待大问(《魏书·礼志》二。神龟初灵太后司徒胡国珍薨,赠太上秦公。时疑其庙制,博士卢观议。)
陈司空贞阳侯 南北朝 · 阙名
 出处:全梁文卷六十九
某顿首顿首,使人孔文端至。
奉此月四日诲,兼翰累牍,俯加循览,以悲以慰。
先皇圣德在躬,体道康哲,允恭克让,就日望云。
玄雀衔书,皇天眷命,光宅区宇,司牧黎元。
泽与风行,恩随雨散。
朔南暨教,要荒贡篚,而运钟百六,时属陵夷,贼臣侯景,内大奰中国,掘剪公室,鞭挞寓县,三光掩曜,四海分崩。
嗣后大孝发衷,志清国舋,载齐车以誓众,墨衰裳而鞠旅。
遥授兵略,沿流电迈,不崇朝而戮封豕,才信宿而剪奔鲸。
虽天未绝梁,伊帝之力。
方欲克复梁雍,吞灭崤函,即都渚宫,将议进取。
而穷昊不惠,频降悯凶,秦氏虎狼,肆其虐暴,主上幽辱,銮舆播迁,悲结万姓,痛深九服,社稷须主,天下难旷。
晋安殿下,地惟密戚,亲实爱子,弱表徇齐,幼而岐嶷,群公卿士。
岳牧藩镇,莫不顿首屈膝,请嗣宗祧,王太尉秉德居宗,实为元辅,仆以不敏,预参末将,今朝野宁晏,方镇协和,戮力华夷,同奖王室。
庶竭股肱,荡刷仇舋,殿下夙标令誉,早播明德,亲则章兴,地惟蒋邢,昔因多故,托身大国,今蒙发敕,巳次寿春,载披来旨,实深倾注。
但帝子承制,非为管主,冢宰匡翊,宁俟长君,虽则未学,颇闻前载,成王践阼,曾未壮年,昭帝君临,实惟童孺。
若以家国多故,思济艰难,仰惟尊戚,莫不属望,分陕之寄,侧听高旨。
如使不继亲地,便议崇极,上相居申,自当奉报。
昔仲子舍孙,《檀弓》有作,赵求外主,穆赢以啼前事不忘,可为故实,蕃维未镇,敢用多陈。
远降诲函,唯深哽佩,陈某顿。
首顿首(《文苑英华》六百七十七以为徐陵作,今改列阙名中。)
陈思王 隋 · 阙名
 出处:全隋文卷二十九
君讳字子建沛国谯人也。
洪源□九泉竞深崇□□□□比峻。
自权舆□□□□兴焉,其后建国启基,□□周室。
显霸业于东邾,彰茅封于谯邑
琼根宝叶,莳芳兰如莫朽;
轩冕相传,袭缙绅而不绝。
此乃备颁典册,聊可梗概而言矣。
逮承相参,乃成王室。
道勋隆重,位登上宰
受国平阳,克昌厥后。
鸣鸾佩玉,飞盖交映。
祖嵩,汉司隶太尉公,职掌三事,从容论道,美著阿衡之任,不亦宜乎?
父操,魏太祖武皇帝,资神龙虎,剖判郁以开基,名颁谶牒,谣敞真人,火运告终,土德承历,爰据图箓,享有天下,骤改质文,驰迁正朔,英雄之气,盖有馀矣。
昆丕,魏高祖文皇帝,绍即四海,光泽五都,负扆明堂,朝宗万国,允文允武,庶绩咸熙,正践升平,时称宁晏
致黄龙表瑞,验兆漳滨;
玉虎金鸡,恒纶宇穴县。
王乃黄内通理,愠淑唅英。
睿哲禀于自然,博悯由于天纵。
金华以迈四气,抱玉操如忽风霜。
缀赡藻于孩年,摄酋什于孺岁。
寻声制赋,膺诏题诗。
词采照灼,子云遥惭于吐凤;
文华理富,仲舒远愧于怀龙。
又能诵万卷于三冬,观千言于壹见。
才比山薮,思并江湖。
清辞菀菀,若丛葩之蔚邓林;
绿藻妍妍,如河英之照巨海。
武库太官之誉,握促之器者也。
但禄由德赏,频享王爵
建安十六年封平原侯
十九年,改封临淄侯
都不以贵任为怀,直置清雅自得。
常闲步文籍,偃仰琴书,朝览百篇,夕存吐握。
使高据擅名之士,侍宴于西园
振藻独步之才,陪游于东阁。
黄初二年,奸臣谤奏,遂贬爵为安乡侯
三年,进立为王。
京师,面陈滥谤之罪,诏令复国。
自以怀正信如见疑,抱利器而无用。
每怀怨慨,频启频奏。
四年,改封东阿王
五年,以陈前四县封,复封为陈王
以谗言数构,奸臣内兴,十一年里,频三徙都,汲汲无欢,遂发愤而薨。
时年选有壹。
即营墓鱼山羊茂台,平生游陟,有终焉之所。
既如年代夐远,兆茔崩沦,响英声,远而不绝。
至十一世孙曹永洛等,去齐朝皇建二年,蒙前尊孝照皇帝恢弘古典,敬立二王,崇奉三恪。
永洛等于时膺符表贡,面奉照皇,亲酬圣诏。
比经穷讨,皆存实录。
蒙敕报允,兴复灵庙。
馈嗣烝尝,四时受谒。
使恭恭嗣子,得展衷诚之愿;
茕茕孝孙,长毕昊天之慕。
遂雕镂真容,镌金写状,庶使□□□相,度永劫而不泯,七步文宗,传芳猷于万叶者也。
其词曰:
惟王磐石斯固,缔绪攸长。
波连溟渤,枝带扶桑。
分圭作瑞,建国开疆。
蕙楼菌阁,远迈灵光(其一)
器调高奇,风革梳朗。
谈人刮舌,灵蛇曜掌。
东合晨开,西园夜赏。
桐华茂,玉润金响(其二)
声驰天下,道冠生民。
才惊旷古,德重千钧。
混之不浊,磨而不磷。
如何一旦,萎我哲人(其三)
山舟易失,日车难驻。
壹谢人间,长遵埏路。
风哀松柏,坟穿狐兔。
何世何生,还成七步(其四)
乃考惟昆,廓定洪基。
受图应历,运合紫微。
一辞皇阙,永肯象□。
□□日转,响逐云飞(其五)
隋开皇十三年岁次星纪(碑拓本)
王元感丧服论 初唐 · 张柬之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七十五
夫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不刊之典也。
谨按春秋。鲁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乙巳
公薨。文公二年冬
公子遂如齐纳币。左传曰。
礼也。杜预注云。
僖公丧终此年十一月。纳币在十二月
士婚礼纳采纳徵。皆有元纁束帛。
诸侯则谓之纳币。盖公为太子
已行婚礼。故传称礼也。
公羊传曰。纳币不书。
此何以书。讥丧娶在三年之内。
何以讥。三年之内不图婚。
何休注云。僖公十二月薨。
至此未满二十五月。纳采问名纳吉。
皆在三年之内。故讥。
何休以公十二月薨。至此冬十二月
才二十四月。非二十五月。
是未满三年而图婚也。按经书十二月乙巳公薨。
杜以长历推乙巳十一月十二日。非十二月
经书十二月。是经误。
文公元年四月。葬我君僖公
传曰。缓也。
诸侯五月而葬。若是十二月薨。
即是五月。不得言缓。
明知是十一月薨。故注僖公丧终此年。
至十二月而满二十五月。故邱明传曰礼也。
据此推步。杜之考校。
岂公羊之所能逮。况邱明亲受经于仲尼乎。
且二传何杜所争。惟争一月
不争一年。其二十五月除丧。
由来无别。此则春秋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之明验也。
尚书伊训云。成汤既殁。
太甲元年。惟元祀十有二月
伊尹祀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
孔安国注云。元年十一月崩。
据此则二年十一月小祥。三年十一月大祥。
太甲篇中云。惟元祀十有二月朔
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是十一月大祥讫。
十二月朔日。加王冕服。
服吉而归亳也。是孔言元年十一月之明验。
顾命云。四月哉生魄
王不怿。是四月十六日也。
翌日乙丑。王崩。
是十七日也。丁卯作册度。
是十九日也。越七日癸酉
伯相命士须材。是四月二十五日也。
成王崩至康王麻冕黼裳。中间有十月
康王方始见庙。则知崩在十一月
淹停至殓讫。方始十二月祗见其祖。
顾命见庙。记诸侯出庙门俟。
伊训云。祗见厥祖。
侯甸偫后咸在。则崩及见庙。
殷周之礼并同。此周因于殷礼
损益可知也。不得元年以前。
别有一年。此尚书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之明验也。
礼记三年问云。三年之丧。
二十五月而毕。哀痛未尽。
思慕未忘。然而服以是断之者。
岂不送死有已。复生有节。
又丧服四制云。变而从宜。
故大祥鼓素琴。告人以终。
又閒传云。期而小祥。
食菜果。又期而大祥。
有醯酱。中月而禫。
食酒肉。又丧服小记云。
再期之丧。三年也。
期之丧。二年也。
九月七月之丧。三时也。
五月之丧。二时也。
三月之丧。一时也。
此礼记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之明验也。仪礼士虞云。
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
中月而禫。是月也吉祭。
周公所制。则仪礼三年之丧二十五月之明验也。
此四验者。并礼经正文。
或周公所制。或仲尼所述。
吾子岂得以礼记戴圣所修。辄欲排毁。
汉初高堂生既未周备。宣帝时少傅后仓。
因淹中孔壁所得五十六篇。著曲台记以授弟子戴德戴圣三人。
合以正经及孙卿所述。并相符会。
列于学宫。年代已久。
今无端搆造异论。既无依据。
深可叹息。其二十五月先儒考校。
郑康成注仪礼中月而禫。以中月间一月
自死至禫凡二十七月。又解禫云。
禫言澹澹然平安之意。今皆二十七月复常。
从郑仪也。踰月入禫。
禫既复常。则二十五月为免丧矣。
二十五月二十七月其议本同。窃以子之于父母丧也。
有终身之痛。创巨者日久。
痛深者愈迟。岂徒岁月而已乎。
故练而慨然者。盖悲慕之怀未尽。
而擗踊之情已歇。祥而廓然者。
盖哀伤之痛已除。而孤藐之念更起。
此皆情之所致。岂外饰哉。
故记曰。三年之丧。
义同过隙。先王立其中制。
以成文理。是以祥则缟带素纰。
禫则无所不佩。今我子将徇情弃礼。
实为乖僻。夫去缞麻之服。
袭锦縠之衣。行道之人。
皆不忍也。直为节之以
无可奈何。故由也不能过制为姊服。
鲤也不得过期哭其母。夫岂不怀。
惧名教逼已也。至若孔郑何杜之徒。
并命代挺生。模范来裔。
宫墙积仞。未易可窥。
但钻仰不休。必当渐入胜境。
讵劳终年矻矻。虚肆莠言。
所有掎擿先儒。愿且以时消息。
更定哲宗皇帝徽号议政和三年 北宋 · 白时中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六、《宋会要辑稿》礼五八之五八(第二册第一六四○页)
臣等闻:自昔圣人体道应世,垂创典则,将以传之无穷,施之罔极。
必有继体之君,嗣前人、恭明德,必在乎缉熙而褒其大功。
休烈盛美,光辉日新,有隆而无替。
周之三后,文谟武烈,以显以承。
成王受之,率循笃绪,战战兢兢,善始善终。
编之《诗》、《书》而无愧,垂之后世而不惑,卓乎不可尚已。
恭惟哲宗皇帝蚤以元良,绍膺大统
临御之初,恭默退托。
而权臣擅政,朋党蔽朝,肆为纷更,以逞私意。
熙、丰之良法善制,扫荡尽矣。
爰自躬揽,震赫威断,雷厉风飞,神明不测。
投窜奸慝,大正典刑。
旧臣遗隽,得开其忠。
然后神考之盛德大业,得以振复于抢攘委坠之后,闇者以章,偾者复起。
譬犹氛曀开际而日月遽照,前人之光,无所遏佚,可谓盛矣。
夫名正于实,义设于适。
继昭夏,崇号谥,将以铺张宏休,垂示无极。
而名弗究于当年,义不白于后世,顾岂足以慰上天之灵而称今日归美之意哉?
此宜明诏之所申谕也。
盖闻圣人体神合变,藏用于密,荡荡乎民无能名焉。
然其制行以人,应时而造者,既以显于云为,斯可得而拟象。
故因其直心致道而天下之理得,则谓之德;
因其兴事造业而天下之务成,则谓之功。
德积于躬,无为而治,有若二帝;
功被于万物,不劳而成,有若三王。
神考之所以启佑后人者也。
若乃体乾健以为制断之刚,继离明以尽照临之察,寅畏而奉天地,钦爱以事两宫,缉熙于光明,诚不牵于好恶,亲睦九族,隆惇叙之恩,惠康小民,躬俭勤之行,声色弗迩而临下以简,货利弗殖而理财以义,不贰于任贤,不迁乎异志,凡一话一言,莫不骏惠我神考之训,由是以观哲宗皇帝,可谓能世德者矣。
黜词赋,尊经术,增师儒,崇学校,复常平之使,釐差役之扰,修均输之政,严保伍之令,左断横山,率有指之疆土,右辟河陇,抚愿附之羌戎,申饬宪度,考订星历,训兵务农,修礼严分,凡大纲小纪,罔不仪式,刑神考之典,由是以观哲宗皇帝,可谓能扬功者矣。
夫然,故能基久安之势,垂长治之业。
我龙受之,迄用有成于斯时也。
九族既睦,四夷咸附,士兴于,吏称其职,民安其业,物遂其性,富足以备礼,和足以广乐,声名文物,粲然大备,诸福之祥,莫不毕至。
天锡大宝,告成厥功。
推原本始,创法立制,权舆万事,自我神考
而继犹述事,克笃先烈,亦惟我哲宗之达孝也。
前日群臣所上议「显德定功」。
夫显则显其在我者,而未足以昭世德之求;
定则定其在时者,而不足以尽扬功之义。
然则以时更定,发挥大美,实在今日。
若夫宪元以法天,继道善世,钦以直己而成经纬之文,睿以研几而致不杀之武,惟精惟一之为齐,大而能化之为圣,昭以察事物之情,孝以通神明之德,合并旧典,申命上帝,告于宗祏,以辉无穷,于是为称。
伏请更定徽号曰哲宗元继道世德扬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贺今上皇帝登宝位表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六五、《翰苑新书》后集上卷二○
具位臣姓某言:恭睹诏书,皇帝陛下登宝位者。
佑下民而作君,仰膺帝命;
有大德而得位,俯顺人心。
重明既升,万民咸睹。
华夷闿泽,社稷奠安。
臣某实欢实忭,顿首顿首。
恭惟皇帝陛下睿哲生知,缉熙丕显。
南面让者五,道允备于亲贤;
西向逊者三,躬难逃于历数。
由刚健中正纯粹之首出,致讴歌讼狱朝觐之皆归。
臣昔忝禁涂,今拘谪籍。
天与则与,知符文帝之大横;
日新又新,愿诵成王之《小毖》。
臣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陈贺以闻。
谢除中书舍人(一 元祐元年十一月1086年11月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辙言:伏奉诰命,除臣试中书舍人,仍改赐章服者。
执笔柱下,已愧空疏;
起草禁中,尤为清切。
上惭主眷,下愧人言。
臣辙诚感诚惧,顿首顿首。
伏以西台政教之原,紫微论思之地。
缉熙庶政,事得稽参;
进退具寮,言成训诰。
赵孟治晋,叔向为之谋主,则楚无以当;
国侨为郑,子羽掌其词令,则国鲜败事。
今臣所领,颇近于斯。
宜得博达详练之人、疏通敏捷之士,考覈邦典,润饰皇猷。
如臣朴讷少文,迂拙自用。
仁祖时,始以直言,见收下第。
神考时,复以封事,获对清光。
不能自结于一时,旋复窜投于万里。
虽谋身之不暇,顾受任以何堪?
泰坛之樽,何取沟中之断?
清庙之瑟,误收灶下之焦。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出震乘龙,代天理物。
默然思道,专意于用人;
穆若守成,选众而求旧。
怜臣一介之贱,偶为三世之陈。
遗簪以故而见收,老马以病而复养。
不求其用,聊广吾仁。
臣虽力不迨人,而诚心未泯;
学忘其旧,而一二犹存。
敢不靖恭于朝,侧听高宗之言政;
勉强以俟,几见成王之措刑。
臣无任感天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称谢以闻。
臣辙诚感诚惧,顿首顿首,谨言。
按:《栾城集》卷四八。又见傅增湘校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四上,《古今事文类聚》遗集卷七。
景皇帝配昊天上帝议 唐 · 独孤及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八十六
谨按礼经。
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
以其祖配之。
凡受命始封之君。
皆为太祖
太祖而下六庙。
则以亲尽迭毁。
太祖之庙。
虽百代不迁。
此五帝三王所以尊祖敬宗也。
故受命于神宗禹也。
而夏后祖颛顼而郊鲧。
缵禹黜夏汤也。
而殷人郊冥而祖契。
革命作周武王也。
而周人郊稷而祖文王
则明自古必以首封之君配昊天上帝。
惟汉氏崛起丰沛。
丰公太公皆无位无功德。
不可以为祖宗。
故汉以高皇帝太祖
其先世微故也。
非足为后代法。
伏惟太祖景皇帝柱国之任。
翼周弼魏。
成王业。
建封于唐。
高祖因之。
以为有天下之号。
天所命也。
亦犹契之封商。
后稷之封邰。
禘郊宗祖之位。
宜在百代不迁之典。
郊祀太祖
宗祀高祖
犹周之祖文王宗武王也。
今若以高祖创业。
当跻其祀。
三代之令典。
遵汉氏之末制。
景皇帝之大业。
同于丰公太公之不祀。
反古违道。
失孰甚焉。
夫追尊景皇帝太祖
高祖太宗所以崇尊尊之礼也。
时更七圣。
载经二百。
名臣硕儒。
备经讨论。
未尝有献同异于宗庙。
今将议其全典。
变更先圣制度。
曷知其可。
若配天之位既易。
太祖之号宜废。
祀之不修。
庙亦当毁。
尊祖报本之道。
其坠于地乎。
汉制。
擅议宗庙。
以大不敬论。
武德贞观之宪章未改。
国家方将敬祀事以和神人。
禘郊之间。
恐非所宜言。
臣谨稽礼之旧文。
参诸夏殷周汉故事。
配飨天帝之制。
请仍旧典。
谨议。
赐新除尚书右仆射范纯仁上第二表辞免恩命不许断来章批答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一六、《范太史集》卷二九
昔周、召之相成王,实为左右;
平、勃之辅文帝,系其安危。
若游大川,必得舟楫;
若作巨室,必勤垣墉。
卿名誉之隆,洽闻远迩;
谋猷之益,夙罄忠嘉。
同寅协恭,属在耆德,成命不易,无劳执谦。
所请宜不许,仍断来章。
曹参守职论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一、《文庄集》卷二○
汉曹参自齐入相,饮酒继日,惠帝让之。
参谢曰:「陛下自察神武孰与高皇帝」?
上曰:「朕安敢望先帝」。
「观臣孰与萧何」?
上曰:「似不及也」。
曰:「陛下之言是也。
且皇帝与萧何定天下,具法令,陛下垂拱,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
吁,君之不逮在贤隽,致之则尧舜可也;
己之不逮在道德,进之则皋夔可也。
况世革秦弊,时在守文。
创业之君,则兵以诡胜,事以时设,有刑戮之威而无绳墨之制。
高皇帝承秦弊而起,远近响应,数年之间,平定四海。
暨继世之君则当守仁义,循法度,制礼乐,易章服,抚内外,明刑罚,官贤材,亲宗族,所以基太平而遵王道也。
《传》所谓「王者必世而后仁」。
故文武之政,周公制之。
成王襁褓而德及三代,岂成王之德参于文武乎?
上不能致君,下不能自强,况治民乎?
君则限以高祖,己则限以萧何,而不知古圣贤有殊功异代者矣。
谓天下定而不可复危,法令具而不可复易,我不扰则天下静,我无事则天下定。
呜呼,三城长安,役众百万,简易之道邪?
降灾雨血,桃李冬花,无为之应邪?
勿失之职,复可在哉?
祖尚黄老,饮酒不治,凭托异说,以致王室陵迟,诸吕弄权,实参之自欤!
君牙 宋 · 张九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横浦先生文集》卷一一
余读《舜典》一篇,历试禅位,受终占象,祭告天地,巡守黜陟,尧崩舜格,询岳辟门,明目达聪之事,杂然并举。
其命九官,事亦大矣,不过数十语,辞简意足,穆然浑然,含不尽之意,何其大体也!
降及成王,命君陈尹正东郊耳,而作书一篇;
康王毕公保釐东郊耳,又作书一篇;
穆王君牙,又一篇;
伯囧,又一篇;
王锡晋文侯,又一篇。
呜呼,何其辞烦而意杂也!
曰:虞舜之书,辞不尽而意无尽,命者受命者,皆自得于言意之表,岂待训谕而知哉?
至于后世,意不一而辞无穷,谆谆喋喋,尚恐不吾审也。
虽可以见仁厚之意,亦可以见大道之衰矣。
余读《君牙》篇,见穆王称述先正,尊敬先王,虔虔恳恳,有如将失之之意。
而训饬慰勉,蔼乎有治世之音,严乎有父师之法,表表乎以祖宗为准,而不敢越也。
此夫子所以有取焉,岂偶然哉?
乞重命令无使朝行夕改劄子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相山集》卷二一
窃闻古者以命令譬汗,其言曰「涣汗其大号」,以明如汗一出而不可复反也。
是以成王之训有官,君子则曰:「谨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
刘向之上封事于汉元,则曰:「今出善令,未能踰时而反,是反汗也。
如此而望阴阳之调,不亦难乎」?
然则,命令之数变易,非治世之所欲闻也。
国家崇、观以来,其弊在此。
今主上若稽古昔,绍开中兴,要当尽革前日之弊,而朝行夕改,尚或因仍旧习,亦岂其所宜哉?
且以近时减官、并县二事言之:减官所以省费,并县所以省事,在今实当务之急也。
而减官未几,旋又增置,如减司户一员,而增兵马都监指挥十数员是也。
并县未几,旋又复置,如舒州之并宿松无为之并巢县,曾不一年再复是也。
若以为官不可减、县不可并,不当以一人之言、一己之意而遽行之;
若以为官在所减、县在所并,不当以一人之言、一己之意而遽改也。
一减而十增,适所以重费;
昨并而今复,适所以多事。
不识汉光武之减吏十九、并县四百,其在当时,亦闻增复者有几耶?
乞自今以往,朝廷发号施令,当深思圣人「涣汗」之言,上以成王为法,下以汉元为戒,近则谋之卿士,远则稽之众庶。
可则因,否则革,无以古今而妄生是非,无以彼我而妄为憎爱。
使生灵蒙实惠,国家销实祸,而天下后世仰望其治绩而不可跂及,实中外幸甚。
乾元节颂(有表)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宋景文集》卷三四
臣某言:臣闻至圣出乎千载,由旦暮之逢;
升歌本乎百工,盛光华之唱。
惟乃神之宅后,标载震之发祥。
庶物谢生,吁颂声而乐止;
两宫介福,袭天算之万斯。
褒赞所先,承平为盛。
恭惟皇帝陛下,丕功建极,明度塞违。
置方国于阜安,畅祖宗之纯烈。
南北郊之祀,并荐于馨香;
一二日之几,靡忘于兢业。
属清和之戒候,乐化育以延祺。
揭著神灵,题名节物。
鸿休之长发,应礼享之多仪。
公圭男璧以在庭,金鉴珠囊而备物。
霞凝寿饮,山立舞干。
呼声者三,与嵩神而协应;
探策得一,示天极之同符。
而臣叨迹下僚,钦闻绝瑞。
爱心所感,虽近发于和柔;
峻德难名,讵周知于巍荡。
轻投悴曲,仰祝皇龄。
谨斋戒撰成《乾元节颂》一首。
于铄巨宋,茂德耸于四世。
圣文睿武仁明孝德皇帝聪明宽裕,清和溥鬯。
拥萝图付畀之重,奉极供养之勤。
玉色视大昕之朝,乾纲统万枢之政。
斗精布,气母袭常。
彻横草之谁何,措爰书之斋决。
茨梁露积,乐华之年丰;
刍荛往畋,谓文王之囿小。
于是后宫无珠玉之玩,尚方罢蜀汉之器。
遴柬多士,则自楚而刈蒌;
寅亮柄臣,则增堂而及陛。
方且遹宁先训,总揽大猷。
东面访尚书之文,支日受汉家之奏。
黎民纳我之轨物,百神据我之馨香。
宿离仰澄,黄瑞涌出。
于时徒歌者迷上帝之力,谢生者怀天保之报矣。
粤若仲吕鸣琯,炎官执衡,轸躔中昏,月魄几望,元后诞圣之日也。
先时有司刺经取制,援天叩圣,愿以乾元冠于节首。
制曰:「惟霄系骏发之远,皇阶锡羡之厚。
重熙哲,朕与嘉之。
况累圣之旧章也,盛典也。
其每岁百官效露囊之馈,福庭严蒲馔之供,内宫滟九行之觞,戚里上三服之贡。
臣邻和会,黔细禔福。
若此而已矣」。
臣祁昧死再拜而言曰:夫天宰默定,生民而树之君;
帝期感会,出震而齐乎巽。
且图纬存必著之感,故神灵无虚发之应。
昔者电枢北绕,轩祖得之,以款塞门,接万灵;
渚虹下流,少昊得之,以官鸣鸟,卓五典。
河龙出游,丹陵感之,法天以为大;
禖乙临降,景亳受之,奋《那》而为首。
生民厥初,诗人推之,以尊后稷之载育;
在震不忧,太史谨之,以验文王之夙成。
或赤光照室,卯金复四七之祚;
或紫气充庭,仙李兆本支之阴。
此可略而道者,才数十君,受命之难,不其然乎!
至唐开元,有臣曰说,始建千秋之号,名为白帝之赛。
尔时自谓诧休烈,伻景炎,作古于我,无惭来叶,然未有殊尤绝迹,寤黎献,可考于今者也。
伏惟陛下体兼二仪,精合五老。
当履武之始也,至和薰于太史之琯;
及诞弥之期也,清澜冽乎冯夷之宫。
祥云入房,神龙视浴。
故生而岐嶷,握褒著其文;
长而敦敏,甚德包其
宥密而不敢康,功业以见乎变。
及夫宅端命,绳遐武,日出而天下明,风兴而群阴伏。
成王访落以谋庙,文帝销志而求衣。
皇矣上帝之监,一哉王心之协。
九歌叙,四维张,然后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以奋乎天子之光。
议者述夫南讹之交,君向以治也。
盛德在火,式乘其王也。
炎精挺其命,则真人应其期。
覆视图谍之兆,宛如符节之合。
天之启宋,不惟旧哉!
是日也,候华暾,辟层禁。
积阳之鸡三唱,云龙之幄九张。
乐羽芬庭,虎戟夹陛。
谒者治礼,以次奉引
哕銮皇绂,拱乎有定之著;
玉卓马,陈乎旅百之实。
夷酋裘长竭欢致福者,膜拜以俟;
羽裳毳侣续寿无量者,列奏以闻。
肃然若百灵会帝于钧天,翘然如十月朝汉之长乐。
俄而呼鞭传警,雕辇出房。
神扶太庭之居,天临绛扆之坐。
上下胪句,内外传趋。
望尧之心若云,慕舜之德如蚁。
视不登祫,天咫于颜。
一以赞下武之丕承,一以乐天命之陈锡。
薰风可驭,薄翠盖而裴回;
香云攒柯,卫赤旂而容与。
既而人声之歌作,堂下之乐奏。
惟一二元老,上千万岁寿。
诞育之庆,推于母仪;
寿昌之算,还于天极。
使圣人富而多子,三祝可兼;
食天子日举以乐,太平为盛。
然后合需云以赐法酒,晞湛露而宴诸侯。
币帛以将之,慈惠以示之。
神鳌倾首之抃,王鱼莘尾之跃。
与下同乐,克洽万邦之欢;
卒事不规,义陋六王之享。
煌煌哉!
嘉祚之钜丽,稿饫之饰喜,非我后其畴离之!
夫日月不纪其初,则无以重宝精之序;
颂叹不布于下,则无以示王泽之深。
下臣区区,敢忘斯义。
其词曰:
昊天之命,于穆不已,挺生我皇。
赤帝之精,感乎孟夏,昭迪殊祥。
惟乾之健,配元之始,嘉节允臧。
上公拜首,称千万寿,淳醴是将。
帝谓三事,股肱同体,举君之觞。
百执和会,扬休乐凯,奉承亲光。
天乎悠久,地乎博厚,我君无疆!